柏木森森

我想在坚韧中创造一切。
来日方长并不长。

【湾白湾】求而不得

  常唤不醒错过风雨人潮, 

  青苔斑驳闻讯而不知晓, 

  人生不能太过圆满,

  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。 

  ——陈粒《自渡》 

  林晓梅已经走了,走了。她的博客更新停止在了三月十一日,最后一条上写着“想和你一起去看极光。”她的梳妆盒上积了厚厚一层灰。 

  可娜塔莎又确确实实和她打过好几个照面,在星巴克喝咖啡时,一位活泼的东方姑娘会笑嘻嘻的在对面落座,用流利的英文点了杯咖啡,用手顺了顺鬓间的茶色头发,然后向着她伸出葱白如玉的手:“你好,我叫林晓梅。”再一抬眼,哪有什么东方姑娘,有的只是远方窗沿的绿叶,咖啡安静地氤氲着热气。 

  再一次是在一个灯光璀璨的大厅里,娜塔莎被麦克风和鲜花簇拥着,汗液随着天鹅般的脖颈一路滑下,她匆匆一瞥眼在远处看到了一对晶亮的眸子,林晓梅微笑着看她。面前记者的快门一闪,娜塔莎眨了一下眼睛。再看向林晓梅在的地方,只有陌生而又忙碌的人群,那个露着狡黠笑容的东方姑娘已然不见踪影。 

  还有一次是在家里。娜塔莎躺在浴缸里读报,屋子里灯火通明却又寂静无声,娜塔莎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喧哗的响声。她汲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客厅,只见原来关着的电视亮了起来,上面正好是林晓梅最爱看的落语节目,一只原本她养的橘猫在遥控器边上摇尾巴,见了她凑近了蹭她的脚,一旁是空荡荡的猫罐头。 

  娜塔莎剪指甲的时候一不小心剪破了皮,殷红的血珠聚在指甲,林晓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,用餐巾纸擦干血迹,然后吹了吹。“怎么这么不小心……吹一吹就不会痛了。”她棕褐色的眸子中全是柔情。 

  娜塔莎开始一瓶接着一瓶喝酒,喝着喝着就看到林晓梅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,用泛红的指尖戳她的鼻子。“喝太多了,呆子。”说的这话带着七分怜惜三分嗔怪,气鼓鼓地嘟着嘴,眼里落满了心疼。然后从她手里抢过酒瓶,搀着她往外走。 

  回去的路上她靠在林晓梅身上,呼着酒气去吻她的耳垂,“晓梅。”她时不时这么叫一声。 

  “唉,我在。” 

  醒来,身上盖着毯子。偌大的房间里又空无一人,昨晚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真实又残忍的梦。 

  林晓梅啊林晓梅,我们不能这么算了。 

  于是娜塔莎擦干净林晓梅梳妆盒上的灰,每天用点洗面奶乳液口红,好像空气中有个女人天天在用它们似的。睡觉时会在床头开一盏台灯,因为林晓梅怕黑。出门路过花店,买一盆她最爱的金钱草,摆在客厅里。不洗澡时也每星期一两次打开浴室的灯和花洒,关上门,来访的客人听着淋浴的声音,惊喜地问:“她回来了?” 

  娜塔莎可以轻轻一点头,带着点害羞的薄红:“嗯,回来了。”像一位幸福的小新娘。 

  娜塔莎的经纪人又一次在酒吧逮住了娜塔莎,一丝不苟的英国人都要被她气歪了鼻子。他抢过她的酒杯,指着女士的鼻子骂到:“你这个傻女人,醒一醒,她早就走了!” 

  “她就在这里呀,”娜塔莎困惑地望着他,眼神迷离“来,晓梅,和亚瑟先生打个招呼。”亚瑟扶着额头叹了口气,觉得这个女人已经疯了。 

  她走了很多很多路,累到几乎要趴下。她身穿被荆棘划破了洞的白色纱裙,她要去寻找她不为人知的爱人,可惜道阻且长,她的脚丫被冻得通红,她的灵魂疲惫无比。她走着走着,踉跄了一下,跪了下来。这时耳畔传来一阵叹息,有一道声音在她耳畔响起。“娜塔申卡,我就在这里呀,极光边上。”而她抬起头,找到了她的君王。 

  心被一种温暖而又安定的感觉包拢,娜塔莎睁开眼,明白了自己心里有多希望她回来。原来是自己一直忙于事业,忘了去追随梦想。 

  她收拾行李,定了机票,连夜飞到台北。走出机场,她在街边看到了曾经一起吃过的土耳其冰淇淋。那时林晓梅的眼睛一瞟到它,就兴奋地发亮。老板把冰淇淋递到她面前,娜塔莎伸手去接却捞了个空儿,土耳其师傅拿着冰淇淋的手灵巧地绕着她的手转了个圈,然后端端正正地拿着冰淇淋,示意娜塔莎再来拿。娜塔莎有些愠色,伸手去够又没碰到。这时娜塔莎的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。冰淇淋大叔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,打了个哆嗦。一旁的林晓梅哈哈大笑着把冰淇淋塞到她手上,拉着她走远了…… 

  回忆总是令人沉醉,一想到这些,娜塔莎冰冷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。她拉着旅行箱,去点了一份土耳其冰淇淋,一点一点,小心翼翼地吃,一边吃一边感受着林晓梅的甜。 

  可是茫茫人海,偌大城市。怎样才能找到她呢。 

  她在博客上发了这样一段文字——“林晓梅,不如我们从头来过。” 

  她没有去拨电话,因为林晓梅的电话卡在她的枕头底下。她只能在偌大的城市里推开一家又一家的酒吧,期待着那熟悉的人出现在眼下。 

  几个星期过去了,她依然没找到她,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,眼前人来人往,成双成对。娜塔莎突然鼻头一酸,但她强忍着,抽了抽鼻子,不让眼泪掉下来。 

  这时有人戳了戳她的背,是一只拿着气球的熊本熊,他用手势问她怎么回事,娜塔莎低下头,捂住脸,有些哽咽地说:“我把一个人丢掉了。”熊本熊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,然后给了她一只气球。气球上写了两个字,好运。 

  “谢谢你。” 

  几个月后,娜塔莎推开一间猫咖的门,“欢迎光临。”林晓梅的笑容在看到娜塔莎的刹那凝固在了脸上,转而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。” 

  “林晓梅,我们走吧,去看极光,我陪你。” 

  “抱歉,我已经不想去看极光了。”林晓梅错开目光。 

  “为什么!”娜塔莎惊叫出声。 

  这时从帘布后面走出来一名亚裔男子,他摸了摸林晓梅的头,看了一眼娜塔莎,“嗯,怎么了,这位是……” 

  “没什么,她是我从前的……一位朋友。” 

  娜塔莎紧紧握着拳头,浑身颤抖,她忽然想起来林晓梅曾说过,如果娜塔莎去她的家乡,她一定要向别人介绍,这是我的牵手。 

  “只是朋友而已。” 

  娜塔莎转过身,一言不发地走了。 

  林晓梅看着她的连衣裙消失在转角,心中的巨石非但没有卸下,反而压的她越发疼痛。 

  但她知道,她的极光回到了应该回去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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